2021-06-08

　　小时候的冬夏两季，父母、大伯及叔叔们经常约着去离家二三十里外的山里砍柴，第二天凌晨三点钟就出发，我和堂妹就会在前一天晚上被送到奶奶家，和奶奶一起睡。我们聚在一起疯打吵闹不睡觉，奶奶冷不丁地敲一下床头的那口大箱子，嘴里发出“嗷”的声音，吓得我们赶紧拉扯着被子蒙头睡觉。

　　奶奶有四儿一女，我出生时，已有四个姐姐，等我上小学的时候，又多了五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奶奶凭一己之力照看我们这群“魔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冬天的时候，她领着我们大大小小上十个孩子靠在屋南的土墙上“挤暖和”，左一挤，右一推，尖叫声、加油声，常引得路人侧目、微笑，有时也有人朝着被我们围在中间的奶奶喊：“覃快活儿，你可真会玩儿呐！”裹着小脚的奶奶伸出头去看一眼，“哟，老嫂子，你回来了，我们一起挤一挤？”那个人摇摇头笑着，等她走远了，奶奶接着左肩膀扛一下堂姐，右肩膀撞一下堂弟，然后一抽身从队伍中出去，一排人便东倒西歪散了一大片，奶奶站在我们面前，扯扯衣服，拍拍灰尘，又伸出手去拢拢自己的发髻，说声“走”，一大群高矮不一的“土拨鼠们”一哄而起，簇拥着奶奶走进堂屋去了。

　　夏天的早上，奶奶门前的池塘边有很多人洗衣服。棒槌声声响，敲醒了太阳，惊走了知了，把池塘里的青苔都赶到角落里。等到棒槌声稀的时候，我们端着瓷盆、提着小桶、拿着漏勺来到池塘，把青苔捞回去喂猪。奶奶不知啥时候出现在背后，手里的小棍上挂着条蚯蚓，放到我们眼前晃一下，又快速拿走，吓得我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奶奶则跟着那洗衣服的人们一起笑得前仰后合乐。嗨，这个老顽童哟！

　　傍晚的时候，奶奶拿出家里的凉席铺在院子的树荫下，只见她单膝跪地，另一条腿向后伸，俯下身子，双手“啪”地一拍，膝盖“咚”地一跳，便向前挪走一步，示范完毕，教我们一个个按照这个样子从席子这头跳到席子那头，然后再跳回来。输的人要接受她的提问，她的问题只有一个：“你爹叫啥名？”但这看似简单的问题，谁都答不准确。一来小孩子不能直接叫大人的名讳；二来奶奶提问题时还有肢体动作，她会一边掐胳膊或揪大腿一边问，我们在回答时本能地叫道“好疼呀”或“诶唷”，奶奶马上松手说：“哈哈，你爹叫“好疼呀”，你爹叫“诶唷”！看着我们哭笑不得的样子，奶奶脸上常露出得意的笑容。

　　“老顽童”的“恶作剧”陪我们十几个姐弟度过了无忧的童年，如今，带给我们无数快乐的奶奶离开人世整三十年了，前天从姑姑那里看到奶奶的身份证，才知道她生于1921年，算起来今年满100岁了，愿天堂里的奶奶仍然是那个给人带来开心的“老顽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