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0-18

　　在汉语里，冉冉为舒缓貌。云冉冉，当然是云慢慢移动的意思。慢慢移动，而非白驹过隙，让人有时间驻足欣赏，对于一个喜欢看云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的呢？

　　这云或在天边，或在岭上，如浮桥搭于天地两端。假如人也能爬到高处，或许可以如清人黄图珌所说的那般，“身倚磐石，手弄流云”——“其一种萧疏清冷之致，诚可自相怡悦，不能赠人也。”换而言之，云之冉冉，唯有观者能知。

　　显然，能瞧见云冉冉而动的情态，多半是因为看云的人身在红尘，心有余闲。像车站里那些进进出出、行色匆匆的旅人，像马路上那些为了谋生、事业忙忙碌碌奔波的商贾、小贩、打工者，他们是不太可能将目光放在无聊的云上的。毕竟，从功利的角度觑看，看云是最无意义的一件事情。所以有人才会说，这个时代，唯有闲人，方得闲情。

　　云冉冉而动，连带着风，连带着雨，连带着日色，连带着尘世间的所有事物都变得诗意起来。若我们眼里所见的是一幅画作，与云冉冉相搭配的，通常是草纤纤、水漫漫。何处用何物，是虚，是实，是留白，是着墨，一切都好像是高明的画匠早已经安排好了的。看云的人见了，不觉突兀，但存惬意于心。

　　其实，大千世界，冉冉而动的不只有云，还有时光，甚至还有目光。

　　时光的冉冉，让人在岁月的蹉跎中看到了一丝温情。纵然消逝是早已注定了的结局，可它并没有头也不回地走掉，而是慢慢地走，让你有时间记录回忆。回忆里有你的依依不舍，似也有它的依依不舍。时光冉冉，这样的岁月又怎可称作无情呢？

　　目光的冉冉，则来自于归有光的笔下。他在《寒花葬志》里写道：“婢初媵时，年十岁，垂双鬟，曳深绿布裳。一日天寒，爇火煮荸荠熟，婢削之盈瓯，予入自外，取食之，婢持去不与。魏孺人笑之。孺人每令婢倚几旁饭，即饭，目眶冉冉动。孺人又指予以为笑。”笔调极简，情却极深。目眶冉冉，甚是传神，读者读着读着便笑了，转念一想，这是一篇悼念文章，又不免有些伤感。

　　冉冉，不知不觉间又化作了人心里的两点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