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9

　　然而2003年，也是4月，年仅42岁的三舅也突然离开了。我当时在县城的纺织厂上班，听到噩耗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我不相信三舅真的离开了，我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往三舅家驶去。

　　到了楼上，我看到母亲已经从乡下赶来，母亲伤心地哭喊着：“我苦命的兄弟啊，我以前有事都来找你帮忙，找你拿主意，你咋就突然走了啊？你说话咋能不算话？我以后遇到难事该咋办啊？”母亲看到我来了，哭得更伤心了，“光儿，你三舅最疼你了，去给你三舅磕头吧！”

　　晚上，我和母亲、大舅、小姨一起到殡仪馆给三舅守灵。那时候殡仪馆还在青年路，我此前每次路过那里时，都不敢往里看，晚上我宁愿多走几里路，也不敢从那里路过。阴森森的殡仪馆让我感到恐惧，母亲说：“你三舅最疼你了，在你三舅身边，有啥可怕的？”

　　我望着被花包围着的三舅的遗体，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我12岁就跟着三舅一起生活，那时候三舅是望疃乡中学的老师，他还没结婚，我和他住在学校分给他的单身宿舍。宿舍很小，铺两张床，中间放一张办公桌，一把藤椅，还有一个煤球炉子，房间里已经满满当当。

　　三舅没有教过我，但他经常会给我讲课，给我检查作业，如果发现我的作业写错了，他会用手指头用力指着我的作业，耐心地给我讲解，直到我完全理解了，他才起身离开。三舅给我讲作业的时候神情一直都是严肃的，他虽然没有打过我，但我一直对他心存敬畏。

　　有一次，过了吃中午饭的时间很久了，三舅还没回来。我饿得不行了，就学着三舅平时做饭的样子，自己动手做饭。我把面粉倒在盆里，然后开始和面，但由于水加的少，面活得很硬，怎么也揉不匀。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面团在案板上滚成圆柱形，然后用刀切开就放到锅上蒸了。我还搬了个小凳子在炉子旁边守着，心里很有成就感，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个雪白的馒头在冲着我微笑。

　　正在这时候，三舅回来了，他掀开锅盖看着我的成绩，忍不住笑起来，“你这面还没和好，还要再加点水，再说，这不是发面，蒸馒头是蒸不熟的，得做成饼子才行。”三舅一边说一边就动起手了。经过三舅手把手的耐心指点，我很快就做出来好吃的饼子了。在那年麦晌，我们家的一日三餐都是我烧的，腾出空来的母亲也可以去帮助父亲收割庄稼了。那年麦晌，母亲逢人就说这事，眉眼里都是笑。

　　三舅喜欢读书，虽然那时候他的工资只有几十块钱，但他仍然会拿出一部分钱去买书。我也是在那时候才开始接触到课本以外的书籍，我现在对《撒哈拉的故事》《神童下凡》等几本书的内容仍然记忆犹新。

　　第二年，三舅调到县城工作了，我也跟着他去县城上学。那时他已经不当教师了，但他依然会在下班后，检查我的作业。

　　三舅属于晚婚，三舅妈是他在望疃乡中学的学生。三舅等她从地区卫校毕业，又等她在县医院做了外科护士，他们才结婚，那时三舅已经30多岁了。三舅去世的时候，他们的女儿才6岁。

　　年后，我给三舅上完坟。母亲叹了口气，“你三舅比我小六岁，要是你三舅现在还活着，也该退休了。”母亲用手拢一下鬓角的白发，眼睛好像盯着什么东西，有些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