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25

　　没过多久，早晨起床姥姥给我穿上厚衣服。姥姥说天凉了，山药熟了。我们今儿刨山药。我跟着姥姥来到院里山药地。山药蔓说黄就黄了，姥姥先拔苗，一行行枯苗倒在一边，接着姥姥挥舞锄头刨山药，一个个圆又大的山药露出笑脸，我一个个拾进篮子里，边拾边数。刚数到十个，姥姥说去送给你金宝大娘。

　　我跟姥姥常去金宝大娘家窜过门。金宝大娘年轻的时候是村妇女主任，地里干活一把好手，多累都咬牙撑着。有一年正在地割谷子，一口血溅红谷子，此后金宝大娘再也不能劳动了，也没人娶她，谁都知道她有病，啥也不能做。金宝大娘一年比一年大，一年比一年难，心里一年比一年苦。有时金宝大娘说着说着就抹起眼泪。姥姥给她宽心，接济她一些食物。

　　我提着篮子去金宝大娘家，金宝大娘正坐在炕上向外张望。看见我，金宝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她招呼我，玲儿，快来，姥姥这里有两块饼干。金宝姥姥用手绢包着两块饼干，四四方方两块饼干，黄澄澄的，香味扑鼻。我很是惊喜，装在口袋里，我可舍不得吃，先捂捂。姥姥告诉我，那两块饼干是村里给金宝姥姥过八月十五的慰问品。我一下子傻眼了，嘴一瘪，差点哭了。我把饼干悄悄塞回金宝姥姥枕头下。

　　天越来越冷，姥姥把金宝姥姥接到家里，姥姥说金宝姥姥自己住也得烧炭起炉，不如两家合在一起，还能省些炭呢，不就多双筷子的事。金宝姥姥哭了，泪一堆又一堆，止也止不住。金宝姥姥说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靠了我姥姥这么善的老姐姐。姥姥慈善的眉目像朵盛开的花，飘逸着动人的芬芳。

　　金宝姥姥来姥姥家那天，带来了那两块饼干。

　　那天晚上，星星很多，月亮很亮，金宝姥姥托着两块饼，这是给玲儿吃的。姥姥说村里给你的，你一年也吃不上几块，玲儿从城里来的，她吃的比你多。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你留着后天吃吧。

　　金宝姥姥说后天咱们一起吃，玲儿一块，我俩一人半块。姥姥笑着说，依你，依你。

　　我吃了整整一块饼干，饼干香甜的音韵在我嘴里窜来窜去。金宝姥姥和姥姥，每人吃了半块，她们吃得很慢，眯着眼睛，像是在品尝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吃前，两位姥姥带着我郑重地拜了月亮。我也许了个愿：“我长大要带很多饼干给姥姥和金宝姥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