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山笔记
作者：哑木 时间：2022-08-26 阅读：248
1.
去香炉山茶园的路，来来回回
反复了四次，才到达目的地
按照定位，导航忽而向左
忽而向右。
转到吊水岩瀑布时，我想逆流而上
可瀑布太小了，或者踩着一朵白云上去
可白云太轻了。
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些想法
人世多歧途，我走过的弯路
又岂止是这一次。
2.
立秋已过，秋风还未从百草坪翻过来
茶园尚青，但茶叶已在杯里滚了几滚
滚得更汹涌的，是跌落下吊水崖的水
可是它太小了，即便我随着它一起下去
也掀不起多大的涟漪。更别提同行的姑娘
她想在悬崖下沐浴，估计不大可能
可流水再小，从来都是义无反顾
不像我，除了感觉到眩晕，不住后退
从来没有纵身一跃的勇气。
3.
其实后退的不单是我，还有荒草、树木
最快捷的是落日。当我退到山顶
已经不见了它的踪影。
还有燃烧后的灰烬，这黑化的云朵
以及逐渐退却的高温。
可是这围成一桌的大中小美女
她们叽叽喳喳，说着在人间的名字、际遇
并没有因为落日的退却，显得不高兴
我知道她们的真身，已经在天上升起
但她们没有向天上张望，还以为我不知道
她们的故事。
4.
可是月亮出来的时候，她们还是兴奋莫名
还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在她们之外，李舟是我的兄长
他受到感染，写下《对月》之诗
“月华一泻三千里，对月趁兴歌金缕”
也写“我有秋心如皓月，不知何处寄秋思”。
同行的姑娘，真是从天上而来
她对这个世界，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了解
为此，她也写明月之诗，还调弦，歌吟
只是没有把酒，问青天。
5.
我同样有明月之心，但我相思有处寄。
或已不用寄。
因为她就在我怀里。因为
这个小名叫石榴的姑娘，我把她从月亮里接下来
已经快四年了。
四年里，她如明月
照亮了我晦暗无比的生命，也寄托了
我这无处安放的相思。
6.
以前时候我不这样。我望月怀远
写下一首首年轻而忧伤的句子
梦想着去到月亮，不为吴刚砍树
其实是想看看嫦娥。如果她答应
我就带她回家，回到躲雨屯
这么多年，我没能去到天上
我在人间奔波，我心里的明月
躲躲闪闪，圆圆缺缺
现在它从百草坪上升起，一身赤红
英子说了一声，我们去看月亮吧
我怀里的月亮，就坠在我身上
哭着说要回家，要找妈妈。
唉，对着不断变得光鲜
而轻薄的月亮，我忍不住一声叹息
石榴回家，就能找到妈妈
而我就算去到月亮上，大概
也找不到妈妈了。
7.
找不到妈妈，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大家在月光下，眉飞色舞，歌声嘹亮
其中有几个太过于兴奋，我怕她们一起身
就会飞到天上。于是提出啤酒让她们喝
喝了酒之后，肉体会变得沉重，但灵魂
会不会更轻盈？
于是我陪着她们，喝了一杯，再是一杯
但啤酒终归是啤酒，同行的老大哥
唱着一首伤感的歌：
“天就快亮了，我的心却哭了
酒却怎么也喝不醉。”
我没醉，抬头看着天空
月亮清亮，洒落在石榴额头
额头光光，风清月朗
石榴已经记不起要找妈妈了
在我怀里，张牙舞爪，放声大笑
8.
其实在香炉山，喝酒不是最主要的
吃饭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跳下吊水岩的水为什么那么小？
因为被用来泡茶了。
俗话说的是，乌江源头水
香炉山上茶。
但炉山茶并不适合泡，它更适合
烘烤、烧焙，怎么猛烈怎么来
怎么香怎么弄
其时有人一边抽着叶子烟，一边
烤着炉山茶。一边还有一堆孩子
也学着吃叶子烟，烤炉山茶
只有旁边的女子，忙时风风火火
闲时安静地坐着。她生育过的身体
壮实而饱满，充满了芳香
只是不知道，是香炉山的香
还是炉山茶的香。
9.
仙女也有累的时候，累了
就飞不起来，只能睡觉，休息
石榴就是这样，一上车
她就蜷缩在我怀里，安静地睡去
直到下车，她在我怀里
依然沉睡不醒。直到我把月亮
关在门外，直到见到她的母亲
她一声欢呼，跳进了妈妈怀里
才算醒来。
可是头一歪，她又睡去
像一个不会醒的睡美人
即便月光尾随而至，从窗户里
跻身进来，也没有把她唤醒。
10.
其实月光除了唤不醒小仙女
其他一切都还醒着。
譬如此时，我在人间的灯火里
写下一天的相聚，离别
也写下莫名欢喜，亘古空寂
但我的笔尖是枯涩的，凝滞的
我所形容的，不足万分之一
我所表达的，只是一星半点
就像相遇是偶然的，离别才是永恒
好比茶香总会淡去，无味才是真理
好比我终有一日，终会化为埃尘
但我写下这些，不代表了无痕迹
我相信文字，它犹如钥匙
会打开我看不见的门
允许我进入，也允许我回头
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原地
等我回来，就像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