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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19

悠悠米酒香

作者:钟穗 时间:2024-02-19 阅读:254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记忆里的乡村,是鸡犬之声可以相闻的。每年一到腊月,不少人家都有酿米酒的习俗,几乎和过年打年糕一样“雷打不动”。就像我家,即便在粮食十分紧缺的年代,家里宁愿多喝几餐薄粥,也要让外公酿一小缸酒。似乎只有这样,春节待客时底气才足。
  外公酿酒多会选一个不算太冷的冬夜。先是由外婆拾掇好灶台,取来蒸屉、笼布,再让舅舅搬出硬柴,放于灶后。
  等准备工作一应俱全后,外公将已在水缸里浸了两天的糯米,捞起淘净后倒入蒸屉。早就围着灶台转悠的我们兄妹,眼瞅着外婆点起火,燃着了柴,便自告奋勇要求承担接下来的烧火任务。一则,对着灶火暖和;二来,还可顺手扔几只红薯到灶里,用柴灰煨熟了解馋。
  老灶吐起火红的舌头,发出阵阵“噼里啪啦”声。随着往上直蹿的呼呼热气,蒸汽慢慢冒了出来,将整个灶间都缭绕得热气腾腾,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令人陶醉的米香。
  一大屉糯米,得蒸上好久才会熟。我们兄妹时而添添柴火,时而哈哈嬉闹,时而吃吃煨红薯,不亦乐乎。
  等到糯米变得熟而不烂时,外公将蒸屉端下,用凉开水淋上几圈,为之降温后,将半凉的糯米饭,极有耐心地层层铺入一旁的大缸里。在此环节中,还需把一颗颗核桃般大小的酒药,捏碎了撒到饭里,用手上下前后翻拌。待糯米饭全数入缸后,外公在中间挖一个圆洞,再度撒上酒药,并替缸盖上一个盖,四周以稻草裹紧实,移到屋子阴凉处。
  等待总显得漫长与煎熬,哪怕这段日子也就十来天。在等酒成的期间,我一天中无数次站在酒缸前,大口闻着吸着那香气。而外公,则依着对酒香的判断,精确估摸着时间。
  当开缸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都流动着米酒特有的香甜气息,连层层房门都阻挡不了。在巷子里玩耍的我,一闻到肆意飘荡过来的酒香,立马飞奔进屋一看,草盖已被外公移到了一旁,原裹在缸边的稻草也被撤掉。
  探着脑袋往缸里张望,但见那圆洞中的酒已满坑,并仍在不断涌出。原先白花花的饱满饭粒纷纷瘦身成功,轻绵地浮于酒液当中,时不时“噗噗”冒着气泡。
  早就馋极了的我,当即取来小碗,央求外公舀出小半碗酒酿让我先尝为快。那东西,甜中带酸,好吃极了。正当我趁外公转头的功夫,飞速到缸里又舀出一碗时,却被发现了的外公训了一顿。意思是:酒酿是酒的“娘”,没有“娘”,哪会有“儿子”。那得留着生更多的酒,不可多吃。我只得乖乖将酒酿重新倒回缸内,看着外公往里面倒入一定量的凉开水,搅匀后盖上盖,依旧用稻草捂好,继续让酒“娘”生“儿子”。
  又过了几天,当外公觉得酒该成熟了,再度揭开草盖,一缸绿茵茵的米酒终于呈现于眼前了。此时的老人家,照例会用手指往缸里蘸一下,放到嘴里品咂一番,随后仰头微微一笑:好酒!
  印象中,这是他一年中最欢喜的时刻。
  瞧外公惬意的神情,一旁的我仿佛都感受到了酒的魔力。遂一边咂嘴一边缠着他用筷蘸一点,让我也解解馋。虽说只浅尝了一点,然甘甜中带有清冽,连呼吸里都蕴了份微醺暖意的神奇滋味,成了我对酒的最初认识,并在无声的岁月里久久发酵,熏染着那些一去不复返,贫寒却温馨的陈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