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11

 

　　用沾满阳光的手牵着黄昏行走。一株营养不良的庄稼，苦苦挣扎了六十八年，也没能走出焦家坝，逃离土地的束缚。

　　雪亮的镰刀，在九月开始收割秋色，那是你一生都为之骄傲的日子。衰老的村庄，没有了生机勃勃的模样。炊烟断断续续，再换不回远方的游子。

　　我躲在电话背面，认真分辨你的喜怒哀乐。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踩响你日日盼归的乡路。在命运的两端，我们开始与时间博弈。不服输的故作坚强，看来是遗传了你的良好基因。

　　在老年人空洞的现实中，你给自己斟满一杯杯寂寞的苦难，每日用孤单下酒，影子陪着你从黄昏到黎明。会排四柱算八字看风水的你，即使掐断手指，也无法知晓今生的路，要怎样走才不头破血流，合家欢乐。山路弯弯，你的愁绪九曲回旋。

　　连绵的峰峦，挡住我离家的身影。每走一步都将你往泥土压深一寸，你用肉身垫高了我仰望城市的角度。触不见你的白发，就无从感知你的艰辛。村庄沟壑纵横，你皱纹丛生。六十八圈年龄，一百三十六道苦难，足以压弯一个人挺直的脊梁。在泥土里生，在泥土里活，你说泥土是每个人的归宿。我捂着胸口，不让任何疼痛，在你面前原形毕露。

　　你耗尽心血的家，在现实中风雨飘摇。曾经的那份温暖，成为如今无法割舍的牵绊。你拼命支撑，我奋力逃脱。坍塌只是个时间的概念，我们都心知肚明。

 

 

　　在春风中安家，顺便抖落家庭繁重的尘埃。倒退十年，你会站在村庄，把每个日升日落擦亮。打理那些长满蒿草的土地，不让岁月的蹉跎，拉弯挺直的腰板。

　　把眼泪倒进土坛子，腌制儿女时刻想念的酸菜，吃一口满嘴都是家的味道。焦家坝的麻石，听惯了黄昏唤归的喊声。渐行渐远的脚步，逼仄堂屋高挂的马灯。葳蕤的思念疯长，用一两失眠勾兑半斤疼痛，足以抵抗永无归期远行。

　　这些年我以游子的身份，带走了你手中密密的牵挂。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关心，遮挡多少凄风苦雨，颠沛流离。那轮守在村庄的月亮，被我无数次盗用，排列组合后成为愁绪。一直低头走路的我，处处都是故乡。

　　儿女是你身上的肋骨，那回荡在空气中的声声脆响，轻则让你卧床修养，重则让你命悬一线。我总是假装眼瞎耳聋，虚伪的在文字倾诉苦难深重，收割别人的感同身受，维持我自持清高的生活。

 

 

　　我们时常做梦，也时常在梦中醒来。窘迫的生活，不得不让我们学会忍气吞声。我们彼此相扶，却也彼此相怨。命运无常，我们注定要比别人流下更多的泪水。

　　吃五谷生百病，我们在期望中绝望，又在绝望中寻找希望。我们低下高贵的头颅，只为更好的看清明天的路。我们没有故乡，所以一生都在流浪。手机里存着太多朋友的名字，但我们知道能记得我们的，也就是那屈指可数的几个。

　　这些年我们看过许多墙头草，在眼前趾高气扬的活着。我们绝不学他们两面三刀的技巧，也绝不会出卖灵魂，为彼此换回暂时的苟且。我们愚钝，所以我们受穷，这是命我们都要坦然接受。

　　我们每天精打细算，到头来还是口袋空空，一无所有。我们在一起吃过太多的苦，甜都是别人的点心，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奢侈品。我们微笑，并不代表我们都很快乐。

　　我们挤在别人出租的角落里，仰望城市的万家灯火。幸福离我们太远，就算耗尽一生心血，也捞不出半点温暖供自己享用。

　　我们的这一生注定了卑微，但我们绝不会借别人的高枝炫耀自己。我们是彼此的木棉，在生活的土地上活出我们该有的模样。这才是我们的爱情。

 

 

　　趁天色尚早，我要为你的到来，备好温暖的春天。把所有爱的种子，撒满我们居住的陋室。不让世态炎亮的荆棘，过早划破你天真的肌肤。

　　孩子，你必须接受我们这个贫穷的家，这是你的命，你无法抉择。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香车豪宅。在边远落后的焦家坝，你的童年注定逃不脱割草放牛的艰辛。背对阳光干活，蹬下身子休息。生活的重担下，孩子你将和父母一样，一辈子都没有多少机会挺直身子。

　　在烦躁的世界里，你一定要学会心平气和，温柔地善待身边的一切。要学着去爱别人，遗忘仇恨。那些苍凉的生活，就留给未来再慢慢感受。孩子，人间所有的悲喜，不及你能有一个健康的体魄。母亲十月怀胎的痛苦，也会在你来到人世的第一声啼哭中，化作嘴角淡淡的微笑。我们变成我们仨，是这世界最幸福的事情。孩子，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就让时间来给我一个完美的回答。我们每天都满怀期待，因你的点点变化而心存欢喜。

 

 

　　以清瘦的脸庞示人，胡须很少口角很多。大多数时候，我尽量的学做好人，见草问好遇树弯腰。把温柔的目光，投向受伤的小鸟，让彼此的同病相怜，得到安慰的理由。

　　每天滔滔不绝地为了生活，在生活中却习惯沉默不语。我的尴尬从不与外人说。柴米油盐让生活更加窘迫，不抽烟少喝酒，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不让爱我的人担惊受怕。这是这些年我表达爱的方式。

　　努力让自己变身，尽量扮演好每个角色。把吃苦耐劳当成座右铭。过去在村庄挣扎，现在在城市打拼，对于不敢多想的将来，就在村庄与城市之间来回奔波。

　　跨过了三十而立的门槛，现实不允许我再继续做梦，必须脚踏实地生活。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小心思，只能悄悄珍藏成记忆。夜深人静时慢慢回味。

　　喜欢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笔一画都是我今生最抒情的表达。诗意的生活，是一本线装的忧伤。平凡愚钝的自己，大多数都在自娱自乐。著书立说，都留给年少轻狂，想想便各自作罢。

　　感谢遇到过的每个人，是你们让我的世界更加丰富。我们不是朋友，却也天天相处。我们真心相爱，却也互相伤害。这矛盾的种种，时间都会给我答案。

　　活着真的不容易，再苦也要咬牙坚持。好不容易活下来，再怎么苦也要学会笑一笑。这让人爱着又恨过的人间，我是多么的渺小且微不足道。但在妻子和孩子的眼中，我就是他们的全世界。有我才有家有家才有爱，爱是我们一家人幸福的源泉。

　　如果这辈子我是一撇，妻子便是一捺，我们在一起，才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