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11

　　小时候，我很怕剃头，但头发长了比较难看，又不太卫生，父亲很在意，所以不得不剃。剃发前，先要煨一壶温水倒在水盆里，把头扎进盆中浸泡上十来分钟，似乎是要把发根泡软了才好剃。父亲早已准备好了剃头刀，耐心地等我洗好，然后他半蹲着身子，一把把我拉进怀里，用他有力的双腿把我夹住夹紧，让人丝毫动惮不得，不允许有半点晃动，这样避免被刀子划破头皮。我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硬着头皮纹丝不动地等待父亲剃头，父亲小心翼翼地挥动剃刀，刚一下刀，我还是晃了一下，父亲说：“别怕，就当瘙痒”。起初，有点疼，剃上几刀，也就听到切切擦擦的声音，专心听剃头的声音，也就感觉不到害怕了。半湿的黑发一撂一撂地往下落。小孩的发质还是比较好的，剃着剃着，刀子就钝了，感觉会更疼，父亲要在有限的时间之内，趁头发还未干之前剃完，是来不及用磨刀石磨刀的，就利索地伸出一条腿，把粗布缝制的裤管用膝盖绷紧，在裤管上吐几口唾沫，然后把剃头刀不停地在裤子上来回搓擦，就这样焙了几下，刀口就锋利了，用不了几分钟就把我的头发给理好了。剃完后，父亲叫我转过头来让他看看，他笑眯眯地对我说，“穿绸穿缎，就是没有剃头发好看嘛！”，夸我的“东洋头”好看，其实像一个锅盖，父亲是给他的杰作以戏谑的雅称罢了。剃完了头，犹如放下千斤重负，用手摸摸剃好的头，总觉得那头式不是很好，心理有一种不是味道的味道，但总体上还是够轻松的了。总是这样，只要头发一长了，父亲就要逼迫我剃头，一直持续到快要上初中，一剃完头，父亲总要我转过头来给他看看，他总是笑眯眯地，快活地对我说，“穿绸穿缎，没有剃头发好看”，就是这句话，影响着我的整个童年。

　　后来，集镇上开了理发店，我就到理发店理发了，从此告别了父亲的那把剃头刀，还享受到了“海飞丝”、“飘柔”、“拉芳”、“好的”的芳香，电推剪发出嗡嗡的声响。虽然头式很讲究，理发很轻松，速度很快，却享受　　不到父亲给我剃头前的那种气氛，也听不见父亲常说的那句“穿绸穿缎，没有剃头发好看”的温暖话语了。

　　现在，我为人父又为人子，一只肩头托着孩子，一只肩头扛着老人。孩子已经步入童年，我买来了电推剪，只要孩子的头发有点儿长了，就给孩子推剪，每一次理发，孩子也总是不那么情愿，虽然我理的是“小平头”，孩子总是说我理得不好看，其实，比我小时候的“锅盖头”好看多了。这时，我想起父亲经常说的那句话，“穿绸穿缎，没有剃头发好看”的话来，理完后，孩子还是比较喜欢的，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父亲年事已高，我经常给他理发，他的头发太稀疏了，花不了几分钟就可以数过来一般，而且已经花白了五分之四还要多，头顶也光秃了，我用电推剪慢慢帮他理，快理完后，小孩跑到父亲跟前喊道：“爷爷，爷爷，穿绸穿缎，没得剃头发好看哟！”父亲笑着说：“穿绸穿缎，没有剃头发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