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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18

自在独行

作者:萧萧 时间:2016-10-18 阅读:151


   立秋过后,暑气渐渐消退。在黔西北高原的小城里,凉意总是要先于其他地方一步到达,坐在家里,冷气一直从裤管嗖嗖往上窜,让人对屋外的世界望而生畏。不能外出,我就坐在落地窗前,享受这一份独处。将百叶窗摇起来,把电视关掉,切断电脑电源,瞬间与整个世界隔绝,没有机电声、车鸣声、网络嘈杂声、电视的赞颂声,甚至将初秋的高远辽阔也关在窗外。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毫无关系了,只有我自己在这里,像初秋里的一洼湖水,没有波澜起伏,没有五彩斑斓,只有白云和远山,静静地躺在水中,似要这样存在千年,万年,似要永久,我喜欢这样的时刻。
  结婚后,越来越喜欢坐在窗前的藤椅上,阅读一篇散文,咀嚼一首诗歌,一篇一首,一字一句。这种阅读是随心所欲的,譬如拿起《边城》,被他吸引了,读罢,又购买沈从文先生的其他书籍,再读,直至疲倦。就这样,一个作者一个作者地读,一个风格一个风格地读。这种阅读,毫无目的,却有方向,与欲望无关,又享受着其中一字一句在心中荡起的涟漪。
  除却阅读,也喜欢散步。和妻儿从小区出发,或穿过马路,来到草海北坡,看一看夕阳,吹一吹海风,听一听鸟鸣;或穿过阳光海韵小区,来到会展中心,混迹在匆忙的人群之中,傲慢着自己的无所事事。在小城,有我的同事、朋友、老师、恩人。渐渐地,我也没有去刻意维持与他们的各种关系,逝者如斯,再一一捡拾,总是那么别扭,就让它们如风,自在来去。
  车子卖掉后,都与单位同事一同上班。早起时,我就顺着滨海大道,往下坝方向走,道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趁着这晨光,锻炼身体。我经常脱掉外衣,加入他们的队伍,在晨光中小跑向前,汗水不一会儿就布满额头,等同事撵上我的时候,一停步,顿感一股热流从脚底往上冒,一阵清风吹过,心身舒爽。
  我总会想,一个人为什么要等到六十岁、七十岁,才来要这一份愉悦?谁说一个二十岁、三十岁的人就该滚入喧嚣的尘世,就该放手肆意妄为?谁说一个还未立的人就不能无欲无求?
  做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不难,难的是放下,放下喧哗,放下欲望,放下目的。在影片《西游记之三打白骨精》里,云海国国王被揭穿后质问唐僧:“你每一度,皆是不义,每一步,皆是杀虐。你取什么经,度什么人?”人错就错在这里,皆不自度,要么期待“主”来度己,要么嘲笑度人之人。一个人就该抛弃宗教的渴求,放下自己,享受孤独,以求自度。
  孤独的人不一定放下所有,但享受孤独的人,一定无欲无求。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无缘无故在世上哭\在哭我此刻有谁在夜间某处笑\无缘无故在夜间笑在笑我\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无缘无故在世上走\走向我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缘无故在世上死望着我。”
  我喜欢里尔克,正是喜欢他对孤独的推崇,甚至是对孤独的刻意塑造,如此精美绝伦,如此撼人心魄,是谁在无缘无故的哭我,在笑我,走向我,望着我?这孤独之王,站在天空之城,遥望凡尘,没有绝望,没有希望,只有丝丝忧郁,孤傲的忧郁。
  此刻的我,关上了百叶窗,静默在这里,嘴里叨念这《严重的时刻》,内心豁然明亮了起来。但凡这些年所在意的,所争执的,所渴求的,所梦想的,都似烟丝一般,若有若无,轻若鸿毛,但凡是我不经意间拾取的,譬如一次晨跑的愉悦,在草海北坡打的一个盹,在夫妻树下的一次仰望,在胡叶林的一次探视……都如黄土,沉甸甸地落在我的心底,变成一块肥沃的土地,让我心再一次风生水起。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在林荫道上来回,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