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26

　　听抬李小三回来的人说，李小三在一家建筑工地八楼吊架上抹墙时，吊架的钢丝绳突然断了，没有系安全绳的李小三就如一片枯树叶飘落地上，两腿粉碎性骨折。包工头把李小三弄到一家私人诊所治疗一段时间见李小三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看见李小三已经无法治愈的双腿，便开始拒付医疗费。为了没有医疗费不被医院扫地出门，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李小三最后向包工头妥协，包工头给了李小三八万元私了后，李小三便雇人把自己抬回了村里。

　　唉，一个靠着我们大家养大的孤儿，才娶了媳妇过上好日子一年不到，这下又回到以前的苦日子了。

　　也是他活该，谁叫他当年读书成绩那么好却自己放弃，选择了外出打工这条路。

　　八万块钱就打发了他的两条腿，要是我呀，少了十多万跟我整不好。

　　八万块钱也可以了，在我们这个雀子拉屎也不生蛆的地方，你辛苦一辈子我看也没有挣到这点钱？

　　也是。他虽然两只脚没有了，但有了这八万块钱，以后的日子也比我们好过。

　　听着乡亲们的各种议论，望着刚二十出头的媳妇荷花，再望着自己空荡荡的两只裤管，李小三狠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荷花每天为他端茶倒水，夹菜盛饭，洗脸洗脚，端屎倒尿，望着荷花忙进忙出的瘦弱身影，李小三总是转身偷偷用手抹眼。荷花还年轻啊！可自己已经铁板钉钉成了一个残废人。

　　李小三开始冲荷花发脾气，整天不停地对荷花横挑鼻子竖挑眼。

　　你这个臭婆娘，老子让你滚，老子实在不想看到你。一天清晨，李小三将荷花大清早就起来忙活的一桌饭菜掀翻了，碗筷摔了一地。

　　到底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你好好跟我说，不要这样砸家砸私的。荷花捡着地上的碎碗片，哭泣着。

　　李小三狠狠地一咬牙，你背着我去找野汉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还想给我这个残废人戴绿帽子。

　　李小三，你说什么我都不计较，可你不能这样侮辱我。荷花将捡起的碎碗片扔在地上。

　　侮辱你？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破鞋，现在我残废了，正好成全你的好事。

　　你……你……是我瞎了眼。荷花抚摸着胸口，两行泪水从眼里流出。

　　给老子滚远点，去找你的那些野汉子。这是老子的家，不是你的家，这个家里你一样球都没有。李小三咬牙切齿歇斯底里地冲荷花吼到。

　　看着荷花背着行李消失在门外的身影，两行泪水从李小三脸上滑落。

　　哎，听说李小三把他媳妇赶跑了。

　　这个王八不是人，简直是畜生。人家荷花肯嫁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现在他得了八万块钱，却把人家赶跑了，他良心让狗吃了。

　　说不定他的腿不是摔断的？有个村民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不是摔断的？那你说是怎么断的？其他村民睁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听说现在城里有耐不住寂寞做“那种事情”的女人，这个王八的肯定是在城里耐不住寂寞上了人家的床做“那种事情”时，着人家把腿打断了。那村民停顿了一下又说到，你们想，一个给人卖苦力的打工仔，他能有几个钱，做了“那种事情”付不了钱，不着打才怪。

　　看他对老婆的态度，也许是这回事情，摸惯了城里那些细皮嫩肉的小姐，看不惯自己的媳妇了。

　　也许是他手脚不干净，被别人抓个现行打断的。

　　村民们充分发挥自己聪明的脑壳猜想着李小三腿断的各种答案。

　　听到村民们的各种猜想，听着村民们对自己的指桑骂槐，以及随时感受着村民往自己脸上吐唾沫，李小三望着空无一人的家，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脑壳，终于一头向墙上撞去，血从额头上冒出来，他伸手抓一把到眼前，呆呆地看了半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血是红的，电灯是亮的。

　　李小三彻底疯了。疯了的李小三用双手在村里爬行，每遇到一个人，他总是痴痴地笑着，嘴里总是重复着这句话：血是红的，电灯是亮的。

　　村民们一看见他，总是远远地绕路而行。只有一些顽皮的小孩总是不停地向李小三扔石头。

　　血是红的倒是真的，但村里一直都是点煤油灯，哪里有电灯，真是疯子说疯话。有时村民们不绕路而是朝李小三脸上狂吐一阵唾沫。

　　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一帮人，说是供电局派来给村里栽电杆拉电线安装电灯的工程队。

　　村民们欣喜若狂，点了几辈子煤油灯的苦日子熬到头了。

　　我们每家要出多少钱？

　　不要你们出钱，有人已经把钱出了。

　　有人出了？是哪位活菩萨？我们得好好感谢他。

　　血是红的，电灯是亮的。李小三用双手朝人群“走”来。

　　他是谁？电工们问到。

　　他是我们村一个自找苦吃的断腿疯子，叫李小三。村民们讪讪地笑着。

　　咦，我好像听局领导说过，就是你们村一个叫李小三的委托人给供电局送来一笔钱帮助你们村安装电灯的。一个电工说到。

　　李小三，做了好事还不想留名，你就是我们全村人的电灯泡，我们大家以后就轮流照顾你，不让你这个电灯泡熄火的。村民们满含热泪异口同声地对李小三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