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乌江源(五章)
作者:觉俄卡如 时间:2016-11-29 阅读:316
石缸洞
不是所有世人都知道,石缸洞,你就是贵州母亲河——乌江的源头了。
其实安静一点也好,免得人世喧嚣的声音嘈杂的脚步以及自以为是的指手画脚,让你彻底改变了最初的模样,没有了原始的清纯,没有了自然的容貌。
如果一直躲在大山深处,如果一直默默无闻,只与头顶飘过的云说说话,和迎面而来的风握握手,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足够面对,在这喧嚣不已的尘世。
发现你已经很晚了。那是20世纪90年代的事情。一群从入口寻源而上的重庆人,终于在贵州省威宁县盐仓镇营洞村,掀开了你的面纱,看见了你清清冽洌模样。那一刻,他们欢天喜地,不知与何人说。
一拨一拨稀稀拉拉的人来了又走了。一拨一拨稀稀拉拉的人走了又来了。一晃又是十年,再一晃又是十年。除了三五棵人为的杉树,六七块人为的石碑,一个人为的亭子,乌江源石缸洞,你依旧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
当然,1037公里漫长的旅途,你也不会寂寞的,也不会孤独的。毕竟,在不远处,就有花鱼洞和黑鱼洞里流淌出来的泉水,和你一路邀约相伴唱着欢歌穿山越岭,直奔长江,融入大海的怀抱。
悠悠乌江源,在乌蒙高原大山深处,你已经静静地兀自汩汩流淌亿万斯年了,你还要静静地兀自汩汩流淌亿万斯年吗?
千年古银杏
又一个秋末初冬,我们再次相遇了。在盐仓镇二堡村二堡小学门口。相遇的时候,你一身金黄,灿烂无比,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更加美丽迷人。看望者络绎不绝,拜访者接二连三。
尽管已经近千年了,你依旧那么生机勃勃。该发芽长绿的春夏,你就发芽长绿;该结果落叶的秋冬,你就结果落叶。而我,每次来看你,就老了一岁,就苍老了江山,也苍老了容颜。尽管心还是那么无比年轻,那么不知天高地厚,那么自以为是视天下悠悠唯我惟大。事实上,我在你面前微不足道不如一粒尘土。
真不敢想象你是如何从一颗种子长成一棵小树,再从一棵孤零零的小树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慢慢长大的。那么多的风雨,那么多的霜雪,你独自面对,一挺就是千年。而四十不惑的我,面对纷繁的尘世,害怕社会上的尔虞我诈,害怕圈子里的吹吹拍拍,以及人生接二连三的意外。
千年古银杏,那些和你一起长大的人,或者那些看着你长大的人,如今早已经灰飞烟灭无踪无影;而我有一天,也将灰飞烟灭无影无踪。而你,依旧还伟岸挺拔,笑看人世的悲欢离合阴晴月缺。
还好,千年古银杏,每次来看你,你粗壮的躯干,伟岸的身姿,蓬勃的生机,成为我人生的标杆,仰望的高度,让我顿时精神无比,信心倍增。
谁说独木不成林。四周众山那么多的树,有那一棵像你一样经历风雨千年,挺拔千年,生机勃勃再千年。
向天坟
在盐仓镇,当我费气费力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爬一座山,除了拜谒向天坟,或许没有什么可以如此了。
登上大坟梁子,如今尽管只有一堆封土,可有关向天坟的传说,波涛般汹涌而来,再也无法阻挡。
传说修筑彝王坟墓的石头是从几十里之外的羊街一个传给一个递过来的;传说先前只要妇女爬到坟墓所在的半山腰就会打雷下雨落冰雹;传说坟墓所在的山梁子出九十九股水,要是再出一股,盐仓就出盐了;传说干旱的二三月,只要去坟墓所在的半山腰或山脚举行宰宰羊祈雨仪式,雨就会劈头盖脑地倒下来……
神奇的不止传说。
与彝族十月太阳历千丝万缕不可分割的关联,更是神奇不已。上世纪八十年代,彝学专家就破解出大墓组七座坟的排列与北斗七星排列相似。
还有,现代西方著名历法学者还认为,如果早知道中国彝族的“十月太阳历”,那么,现在世界上通用的公历不会是以耶稣诞辰时间为纪元年,而应该是彝族的“十月太阳历”。
尽管如此,向天坟如今依然有许多等待破译的密码。
从传说中回来。站在大坟梁子举目,四周空旷无比,一览无余。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仿佛要告诉我什么,可我一直什么没有听懂。或许,向天坟神奇也罢,普通也好,无论如何,不止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宿而已。
“不管你活着多么风光或卑微,死后谁也无法再开口说话。”拜谒向天坟归来,下山的路上,脚步轻快了许多。
古驿道
黄昏或中下午,我不止一次探访过你。在盐仓镇大路村和四堡村之间。你就那么躺在阳光底下,任凭过往的风吹来吹去,一吹就是六百年甚至上千年。
站在村口凝望你,你是那么的悠长,又悠长。从远方来,又飘向远方去。翻过一座一座的山,越过一道一道的岭。
踏着石块亲近你。荒草疯长,古道破败。每一块铺路石的厚重,无法用斤两来称量。尽管曾经的繁华远去,来往的马帮远去。可一闭上眼,怎么哒哒的马蹄声依旧还在,曾经的热闹依旧在。没有冷冷清清,亦无凄凄惨惨惨戚戚?
古驿道是不寂寞的。寂寞的是尘世间浮躁的欲望游离的双眼。
如我,默默地来,也默默地归去。没有带来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
悠长的古驿道,退隐在历史的深处,一言不发。或许,风的吹捧与鸟的嘲弄,根本算不了什么。
沧桑的古驿道旁,笔直的高速路,宽广的通村路,一直向远方延伸去,一直向幸福延伸去。
远处,一个一个的村落,炊烟袅袅升起,一直飘向高远的天空,现代的人们各自忙碌着。
百草坪
在中国南方,百草坪就是最大的天然草场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牛羊是这里的主人。每一棵草,都有一段故事;每一阵风,都会刮来一段传奇;每一座山,都有不可攀越的高度。
天空再高远,高不过百草坪的天空。大地再厚重,重不过百草坪的大地。呼呼旋转的数百个风车,舞出的不止威宁新能源的华美乐章,还有一片一片美丽的新风景。每一次仰望,都陡然增加了些许高度。
伫立百草坪,记忆跑回到童年。
那时,百草坪是我的牧场。早上赶着牛羊,吆喝数十里;傍晚跟着夕阳,一路下山,洒下的不止悠长又悠长的牧鞭声,还有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在百草坪,不是每次放牧都是天真无邪的。浓雾紧裹的百草坪,风雨敲打的百草坪,冷风飕飕的百草坪,至今还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
多年之后,因为工作与生活的缘故,渐渐地远离了百草坪。或许,这也仅仅只是一种言不由衷的说辞。毕竟那些由不得你我的情节,只有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
如今,劳累的身心,每次到百草坪,总想幻化成一只羊或一匹马,放牧在草坪上,兀自啃噬青草,兀自呼吸干净清新的空气,也兀自面对迎面飘来的风风雨雨。远离喧嚣的尘世,避开攀爬的枝蔓,不想那么多,也没有必要去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