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14

　　贵州人多有青菜情节。老人常言：“三天不吃酸，走路打蹿蹿。”贵州人对青菜的依赖程度可见一斑。威宁人对青菜的依赖程度较之其它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青菜制成的酸汤遍及家家户户，男女老少。

　　将青菜洗净，切碎，煮熟，经过几天腌制，酸菜便制成了。将酸菜同煮熟的红豆汤混合煮沸，便是扬名贵州，人人所爱的酸汤。 坦白说,我小时对青菜是厌恶的，至少对其所制成的酸汤如是。原因很简单——味觉疲劳。和现在厌烦吃油腻的菜汤不同，我那时几乎可以将半碗油整口喝下。 我想，在那时的乌蒙腹地，大多数少年都不会太喜欢青菜吧。

　　古语说：“天下奇观看尽不如书卷好，世间滋味尝尽莫过菜根香。”世事大多如此，都会回到根本。就如我，四处漂泊，吃过各地菜系后才发现离不掉的是曾经所厌恶的酸汤。中国人的故乡情节无须赘述。人同生长的草木早被乡土、山河所渗透。我想，贵州人的血液里一定流着青菜的某种成分，故而形成对酸汤的强烈依赖。

　　就算如此，这些也不足以让我爱上青菜。我真正爱上青菜的缘由是今早的雪。

　　早晨起来，屋里通亮，我以为起得晚了。拉开门，恍入雪世。高野、乡村、小路也不见，处处是洁净的雪。看到雪，传统文人大多会联想到岁寒三友。赞叹它们在雪中挺拔坚韧的品格。雪嫣然成了反派。可是，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雪是世上最洁净的东西，大洁如君子。它容不得一点污染。

　　家旁，竹被雪压弯了腰，但依然坚韧不拔，奋力地挺着；家后，松傲然挺立，笑迎风雪。可最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门前园子里的青菜。

　　一条厚厚的蚕丝被将整个园子覆盖。被下，一颗颗乌青的青菜越发精神。肥厚的叶掌张扬地挺立着。血脉喷张，汗毛直立。用手触摸时很是蜇人。我记得，青菜在烈日下是没有如此倔性的，反而会温和许多。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淹没过膝盖。竹被压断不少。甚至，数丈高的乔木也有被压断枝的。鸟儿翅膀被冻结，无法起飞。园子里一米来高的篱笆仅露出一小截。青菜也被雪所覆盖，不见踪影。母亲说,在我们这地方，这样大的雪很少见，青菜恐怕难逃此劫。我知道，母亲不是怜惜菜，而是担忧春节没有青菜吃罢了。一周后，太阳出来，雪融化了。园子里的菜完好如初，似乎还长高了不少。母亲很是宽慰。

　　门外很是冷。我突然怜惜起了菊花。此刻，它是那么瘦弱，即将凋谢。

　　令我高兴的是，园子里的青菜肆意地生长着。叶子越发乌青，似乎要滴下油来。老人们说，雪后的青菜味道最好。我想，或是它吃了雪的缘故吧。

　　经过这场雪，我越发觉得我彻底爱上了青菜，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