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16

　　父亲手里修建的两间老房子，石头砌的墙有一些矮小，盖着瓦窑里煅烧的老青瓦，在小院里静静的呆立不动，几十年的风雨剥蚀，瓦上长了些许泛绿的青苔。屋后的三棵榆树绽裂着年轮的皱皮，枝繁叶茂，鸟语声声。

　　下雨的时候，雨水顺着瓦槽流淌下来，如珠，如线，如柱。童年时，我站在屋檐下，伸出小手，或平掌，或半握拳，玩弄着屋檐水，手心手背有些小痛又麻麻的痒，击碎了的水，炸成了无数的小水花，飞溅开来满脸满身都是，凉凉的，幼小的心灵既轻快又兴奋。雨停了，昂头天空四处张望，期盼看见一道道跨越大山的彩虹桥。

　　如今，季节如一杯酽茶，隔夜间说凉就凉了。紫砂壶里浸泡的香茗，沉浮了春、夏、秋、冬的韵味，颜色越来越浅。背着一壶掺入时间的岁月老酒，风雨兼程的赶，渐行渐远却越搅越烈，思绪沿着一沟屋檐水延伸至乡野深处。

　　乡村的清晨，哼哼唧唧的小鸟在林间欢呼跳跃。母亲叫嚷着孙子不要玩水，担心弄湿了衣服会感冒。父亲脸上的皱纹在咳嗽间粗列遍布。患上尿道炎的爷爷最近小腿开始浮肿。瞬间划过双眸的不只是四季的颜色，我开始度量上一次呼吸和下一次心跳的距离。屋檐水滴照旧痕，屋檐下或深或浅的窝儿，交给时间来检视，跟随岁月同步的还有长辈老去的容颜。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故乡，说是埋葬亲人的地方。深情的大地里，走出了亲人的脚步，在弯腰，在躬身，抡起的锄头捍卫了五谷的芬芳，双手捡拾一地的本真和朴实。早晚的耕耘，一擎一躬间，延续了农耕文明的香火，将汗水收买一方山神，用来祭祀祖先。

　　从北吹来的风，若哭若诉，在屋檐上结成了一挂挂晶莹的冰柱。爱，渗透到每一个季节的角落，正蕴育着傲然冬日的腊梅。我，临风而立，不止一次地想，还是小村庄，两间老房子，还有那点点滴落的屋檐水。

　　合上眼，炊烟下的温暖，农家小院里的孩子谁能不懂？